隔窗听雨

武昌文竹

　　　　毕竟月余无雨，想来该是憋得太久，这场雨一下就不可收拾。不管白天黑夜倾泻如注，似乎带着千年的幽怨而来，要把内心所有的不满尽皆宣泄而出。倘在雨地里，更多的时候是睁不开眼，周围一径是喧喧雨落的声音。雨打树叶，雨敲窗棂，地面早已是汪汪的水乡泽国。涓涓的雨水不断地汇聚，急速找寻着新的出路。空气中湿漉漉的，迷蒙的一片，连绵不绝的雨已下得看不清空间，辨不明时间。远处和近处白茫茫地雾气弥漫着，白天黑夜都是暗沉无际。郁郁不展的愁颜里，隔窗远望，一切模糊不清，耳畔簌簌雨落的混响交织成一片。

　　雨落有痕，万籁有声，雨的世界里安静了许多，而这份宁静又将雨落的声音衬得格外清晰。街道当不会有熙来攘往蜂拥如潮的人流，雨中的街道一定空阔了许多。疾驰而过的车辆溅起水花，如同披波斩浪的舰船，碎玉琼花四射。周遭多是静穆，默默地伫立着一任雨的敲打冲刷。楼房的排水口雨水不停地飞泻而下，重重地摔落于地面，发出巨大的“哗哗”声，此时，最响亮的歌喉该是它了。日里夜里，醒着梦着，时常疑心自己在山间聆听瀑布。

　　隔窗听雨，不由地让我吟着蒋捷的句子：“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听雨时总有颇多的感悟，变换的心情。歌楼听雨的年纪早过，想要客舟听雨，又恐自己无力承受那失意愁苦的浓重，况且又哪里去寻断雁西风呢？初夏的时节，并非暮秋的凄凉。僧庐听雨也只能做翌日的想象，光阴的流逝，岁月的无情，又会带给人们凭添多少的无奈与心伤。纷杂的心绪随雨而落，心间不禁有些怅然迷惘，听雨时是不免有些抑郁与落寞的。

　　茫茫的雨在天地间震颤摇响，看不清雨落的轨迹，听得清雨落的清韵，仿佛一颗孤寂凄清的灵魂在天宇下行走。那质朴纯净的打击乐或急骤如万马千军，或舒徐如弦音铮琮，或沉郁如瑶琴古韵，或清越如珠落玉盘。吟哦之间，缓缓唱着泠泠的挽歌，几许哀怨的调子拂过心头，莫名的感伤如雨雾般氤氲弥漫，不展的心情似年深日久的颓圮轰然坍塌，纵有千伞万伞遮蔽，又如何能够遏止泥水的淋漓。

　　这样的雨天不该有漫漫的遥想，甸甸沉沉的念想也只能让自己一点点沦陷于无边晦暗的泥淖，不能自拔。那个世界我走不出，那份感情又让我在清凉绵亘的雨幕外嗟叹流连。今生难以割舍，不能放下。无论千般阻隔，万般无奈，心儿依旧要穿越看不清辨不明的时空去寻你。惟你的出现才会让那雨落得安然，隔窗的心情变得轻柔而温馨，漫天的雨声才会交织成和谐悦耳的旋律。你在遥远的天边静默，这一刻，我只能把你放在心底，细细揣度，怀想，希冀着一声呼唤随雨落的声音而至，缭绕在耳际，萦怀不散。

　　雨不断地从空中落下，或于窗前静坐，或于床上横卧，我闭目冥想，侧耳聆听。声音与我只隔一窗，仿佛你就在切近，随时会扣响我的心扉，而我也时刻准备着一跃而起。视野中的你宛然清晰，你曾一直想要让我牵着你的手，在落雨的日子，一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