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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母亲的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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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8 02:35: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转帖] 母亲的似水流年

  前两天,刚从北京转家的弟弟给母亲照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母亲坐在院子里,靠在一把竹椅上,竹椅是父亲新编的吧,尚有绿色的竹痕,还余有青竹的香。身后,是父亲亲手种的几株沙田柚,虽是深冬,柚子树的叶,依然青碧碧的,郁郁浓浓的绿着,给深冬的灰色添了一抹展望的喜悦。
??照片拍得很清晰,有两年没有见母亲了吧,好象,母亲的白发又增了几根。脸上的皱纹又添了几丝。南方的冬不太冷。母亲穿着那件我刚给寄回去的羊绒夹袄,深红的底,大朵大朵的胭色花枝枝缠缠,套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母亲微微地笑着,神情安详。是下午拍的吧,阳光很好,暖暖地照在母亲身上,在院子的水泥地上投射出一片小小的影。
??弟弟用他的手提电脑给我传过来的时候笑着说:“姐,你看咱娘,还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在母亲安详的容颜里静静地微笑,有泪洇生。属于母亲的似水流年,在我眼前,桃花逐流水。

??母亲虽然说不上是大家闺秀,但说她是小家碧玉却一点都不过分。出生于地主家庭的母亲虽也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丽质天成小巧娟秀。看过母亲年青时的一张照片,照片因年久有些发黄,母亲年华正当的模样依然清晰可辨:是在照相馆照的,身着苗装的母亲侧身站在一个假的月亮门下,一只手扶着月亮门边。圆润如月的脸宠上含着略显羞涩的笑容,腰肢恰到好处地玲珑精致,长长的黝黑的辫子从肩上斜斜地搭下来,一直拖到腰上。母亲天生一对小酒窝,很早听小姨说,母亲的这对酒窝不知迷倒过多少村里的小伙子。
?母亲的出生让她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在那个贫下中农刚刚翻身做主人的年代,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的命运。为了表示忠心悔过,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些,由外公做主,将母亲许给了贫下中农的父亲。根红苗正的父亲肯要,已是对母亲的仁慈恩赐。
?然,嫁给父亲,母亲是不愿的,她有自己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但是,那样的年代,哪有婚姻自主,又怎拗得过严厉固执的外公?姥爷没容母亲辩白,短短一个月,订婚,结婚快得连母亲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听小姨说,母亲出嫁时哭得特别伤心,我们那里有哭嫁的风俗,姑娘家出嫁必须挨着长辈小辈地哭过去,哭得越伤心越好。母亲哭得晕倒在姥姥怀里,旁观和帮忙的亲戚们都夸母亲孝顺,只有姥姥和比母亲小不了几岁的小姨知道母亲为什么哭得死去活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父亲的母亲认了命。爷爷死得早,父亲是老大,弟弟妹妹家里家外都要他照顾,母亲嫁过来之后,这些担子都落到了她身上。日子穷点,没关系。母亲虽出生在地主家,幼时有佣人照顾,但母亲生性勤快,家务,农活,样样拿得下。只是,父亲不识半点风月,加之年轻气盛,脾气暴躁,稍不如意就一顿拳脚相加,母亲的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母亲刚强,怕姥姥伤心,从不在姥姥面前提起这些,只有小姨偶尔来我家,看见母亲身上的瘀青才偷偷地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还替父亲遮掩,怕小姨回去说给姥姥听。


??母亲一生养育过五个孩子,两个孩子都丧生在父亲的拳脚之下,刚刚出生就死了。我是父母的第三个孩子,随之是弟弟,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儿一女未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就永诀人世,母亲的心该是忍受着多大的煎熬?生下我和弟弟,是因为母亲一忍再忍,也是父亲可能怕自己绝了后有所收敛。母亲生我的时候,父亲不在家,她一个人挣扎着从家走到几里以外的医院。母亲后来对我说:当时她真担心会生在路上。
??母亲对我和弟弟最是疼爱有加。随着儿女们的降生,父亲又故伎重演。一次又一次的杯盘狼藉之后是母亲身上经年累月不消的青紫伤痕。绝望的母亲在一个黄昏支开了我和弟弟喝了农药。被救过来之后就进入了混沌的世界,常常自言自语,到处乱跑。我和弟弟一次又一次地找,然后牵着母亲回家。为了给母亲治病,小小的我用剪刀划开手腕逼着父亲送母亲去了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三年,属于母亲的时光一片空白,母亲连我和弟弟是谁都不认得。她只静静地活在她的世界里,逃避尘世的纷繁恩怨。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忏悔了的父亲偶和母亲絮絮叨叨地说起那三年,母亲只是微微地笑,迷茫的眼神像是在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甚至好象连以前的岁月也忘了,安安心心地和父亲相濡以沫,养育儿女。大病之后,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但是也和父亲一起,让儿女们走出了大山,跳出了农门。农村本就没有什么收入,母亲养猪,养鸡,种菜,上山砍毛竹编成席子卖,用以支付儿女的学费。
?? 母女连心,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更加了解母亲所背负的隐伤和痛苦,所以,一般只要是母亲要求,我能做到,从不说不。
??现在的母亲,在农村,算是比较幸福。忏悔后的父亲待母亲不错,一双儿女已长大成人,都时常寄些钱回去,只有小女儿尚在大学里,但有我和弟弟帮衬着,没让母亲操过心。上次母亲打电话来说学会打牌了,一种在农村很盛行的桥牌。
??虽然生活条件逐渐好了起来,但母亲依旧改不了勤劳的习惯。每年都会特意养上一头大肥猪,过年杀了腌制好炕在灶炕上方,盼着儿女们回家能吃上她亲手腌的腊肉,吃过了,还不算,再离家,母亲会将我们所有的袋子都塞满,腊肉,糍粑,我们几次喊:提不动了,提不动了,才罢手。

??母亲会做很多风味小吃:油粑粑,糯米糕,酸辣子,霉豆腐,豆豉。偶尔我们在打回家的电话里提到想吃什么,母亲会急急地做了,亲自坐着颠簸得很厉害手扶三轮车到几十里以外的邮局寄过来,往往,邮费比寄的东西还要值钱。虽然这些东西在都市也能买得到。但,母亲的手艺,母亲的味道,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回的。
??母亲有一个檀木箱子,上着锁,轻易不打开,只有父亲不在阳光晴好的闲下来的下午,偷偷启开。箱子里除了一些零碎的饰物,还有一件紫色的下摆绣着大朵荷花的旗袍,非常精美,母亲拿出来,在手中温柔地摩挲,阳光透过格子窗斜斜地射进来,在母亲的微有笑意的脸上投影下柔和的光影,看呆了曾经小小的我:平日里的母亲,从未有此刻的温柔美丽。那时候,很想把旗袍偷出来穿穿,可母亲从不忘上锁。长大后有一年回家问母亲,母亲从床底下拖出箱子,打开,那件旗袍还在,做工依然精美,只是,有些褪色。笑着问母亲:“是你和爹结婚时穿的吧?”母亲摇头,目光悠远。终于明白:这是母亲少女时最珍贵的秘密。
?母亲小名叫“翠翠”,亦是苗家女子。沈从文的《边城》里也有一个翠翠。翠翠的故事,是那条河。而母亲的流年,也是一条河。我们,是母亲的似水流年里那些美丽的卵石,母亲一直用最温柔的心,爱怜地抚摩着,呵护着。那件藏在檀木箱里的紫色绣花旗袍,是母亲的似水流年里那些逐水的艳丽桃花,暖了一江秋水和清寒孤冷的日月。
PYG19周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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