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云阁

 找回密码
 加入我们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467|回复: 3

一个女人的三个半细节

[复制链接]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8-3-8 22:27: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对冲动,最好的惩罚方式,不是淡忘,而是死亡。
  死亡可以终止一切,美丽的、丑陋的,都将成为过往。
  ——题记

  他和她,相互写了半年多的信。他有一手漂亮遒劲的字,无论是行楷还是狂草。有一种自由的元素,在行云间凌空飞渡。她从他自由的元素里想象他,清瘦,奇崛,冷酷又执著,温柔的手指。
  半年后一个秋日的下午,他在信中说,我的肩膀不够有力,但我愿意,分担你余生的疼痛。暖暖的太阳在空中悬挂着,些许的风声,在耳边的空气里弥散。流动的空气里,有他书信里呈现的文字的气息,暖暖的,让她的心灵平静。思想着,阳光下,她的泪开始奔涌。她期许,他带给她,余生的渴望,安全,孤傲,还有温柔。
  她去见他,又半年后的春日黄昏里。
  她背着自己的惯用的背包,黑色的。在那个偏远的小县城里的车站等他。她用自己判断的眼光,去审视过往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游人。
  等待是一种无奈的人生。等待的思维却是可以离异的,犹如飞舞在空气中的尘埃,自由,散漫,充满了盲目或者是萧索。她用自己无绪的准则,打量眼前的每一个经过的行人,她的视线终于固定。那个被她目光锁定的男子,穿一件淡蓝的衬衣,深蓝的外套,轮廓分明,眼睛不是很大,目光里,却是奇崛与孤傲交叉的索然。
  她站定,双手交叉于胸前,淡然微笑,待他前来。可是,他在小站的院落里徘徊。不知是没有发现她,还是改了初衷,不愿前来。她不语,伤感的微笑,等待的无奈再一次的绕然于胸。有些痛,灵魂里的痛,这不是她所期许的相见。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残酷的。在等待的过程中,会有许多心事,随着空气里的尘埃一起,飞扬,漫无边际。灵魂在空气里裸露,被嘈杂的世态观看并且触摸。
  她似乎,是水湾里的一尾游鱼,待诱饵垂钓,义无反顾去吞食,心甘情愿被打捞。或许有一万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终于看到他的脸,清瘦的棱角分明的脸。她的耳边,响起强有力的脚步声。
  他在奔她而来。他的唇边洋溢着微笑,鼻梁间有褐色的痣,使整张脸溢满不羁的个性。她看到他的眼睛,银白的底色里,嵌着一双温润的无畏的眸子。她,微笑着与他对视。她的期许,她的期许的渴望,她微笑背后的离索,都在这静静的对视中凝固。
  跟我走。就这样一句,她跟着他走,离开那个小站。
  走出小站,她抬头看天空,有点湛蓝,还有一点草绿,那是早春的迹象。跟我走,她一直沉浸在这几个字中。阳刚,果断,命令的味道,一股太阳的色彩,包围着她,也诱惑着她。
  一路上,他不说一句话,一直在前边走。一路上,她也不说一句话,一直跟着他走。只是,他走得太快,她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子。于是,走一段,他就停下来,等她一段。等她赶上来,投放一脸阳光的微笑,你真是个孩子。
  的确,她是个孩子,需要照顾的孩子。他领着她,一直走到郊外的河滩上。他们用两只脚,穿越了大半个小县城。
  太阳仍在悬着,有风声从耳边掠过。飞扬的发丝,摩擦着空气,嘶嘶作响。她与他,并肩坐在水畔的石阶上。汽车在公路上飞奔,流水在河床上哗哗,空气在身边自由的穿梭。就这样,在水边静坐,一句话都不需要有,干净,简约,自在。
  静默中,他的手握紧了她。他的手细腻,光滑,充满温软的力度。在他的手心里,她的手是那样的小巧。一会儿工夫,他手心里的汗液便浸润了她。她感觉他的体液,一种陌生的味道,散发在空气里,入了她的肺腑。她吮吸这种体液,新鲜的气息,干净的,简约的,需索的,孤独的。
  那天晚上,她跟着他,走进他居住的小屋。临时的居所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小床。桌子上码放着整齐的书本。小床上,干净的蓝色套系被褥,宛如一片幽静的蓝色海洋。屋子的设置与他的人一样,干净简约,有效节制。
  他给她端来一杯白开水,一句话也不说。她捧着淡蓝色的杯子,白开水的热气升腾在空气里,在她面前凝就一团乳色。在这团乳色里,她的眼睛有些发潮。身边的这个男子,淡定,孤独,对感情有种沉重的需索,但不善于表白,灵魂拘于孤苦的氛围之中,表情上,没有任何的显透迹象。可是,这就是她所想象的,所渴望的,所想要的。
  此刻,他站在窗前。窗外是宽阔的街道,街道流淌着芸芸众生,各种命运不同的人,从大街上走过。然后,不留一点痕迹。
  突然之间,他扭转头看她,目光里有一种无法排遣的苍凉。他把这股苍凉打向她,从发稍,到五官,从胸膛,又到双足。她有所感应,用目光回应他,一贯淡然的微笑。他在苍凉的背后,有脆弱的情感,也有野性的释放。她淡定的笑容背后,同样有对情感的需索,渴望激情,寻找情感执着的归依。
  她被他的苍凉唤醒,也被他的野性唤醒。她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急剧的膨胀和奔流。她无法遏制升腾的欲望,身体犹如百蚁啃噬,灼热苦痛。她走近他,他的浑身战栗,他的双手冰凉,他的眼睛里,那些银白底色上充斥着血丝。他已经压抑控制了太久。
  她抬起双臂,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用她固执又天真的语气说:
  跟我来。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跟我来。
  她踢掉了自己的鞋子,搂着他的脖颈向小床的方向走去。
  她躺在那个有着深蓝色被褥的小床上,对着他微笑。幽兰一般,宁静,柔弱,冷漠。他俯在她的身侧,俯视她,身体仍是颤抖。她的微笑化为一朵罂粟,诱惑他,呼唤他,渴求他,滋润他。
  他终于俯下唇来,亲吻她。仍是犹豫的,恍惚的。她微笑着启开唇,迎合他的探索,给他甜美的拉牵,给他宁静的口香。她的眸子一直微笑着看他,激荡他的野性,牵动他的冲动,一种原始的呼唤还有需求。他的身体不再冰凉,他的唇齿也不再颤抖。他的身体开始急剧的变化,发烫,呼吸急促。
  黄昏已经向更深处推进,暮色从四方弥漫而来。
  她解开他深蓝色外套的纽扣,又解开他淡蓝色衬衣的纽扣,腰间的皮带。
  你肯要我吗。
  手中抚摸着他瘦削的一根根肋肢,望着他早已迷离起来的眼睛,开口说第二句话。
  他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暮色里,他眸子里需索的意味越来越浓。如黑暗夜里的孤星,高傲的明亮。
  这份明亮,不需言语,她感受得到。
  他不说话,唇更加有力的深向她。
  她叹息。他的潜伏在灵魂僻暗角落里的野性,终于一发不可收的喷涌而出。
  对着那双孤傲的眸子,她一直微笑。那微笑,如寂寞空旷野谷里的兰花,在阳光下,释放清香的气息。
  我要你,遇到你是我欲望的终结。
  泛滥的野性,终于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吞没了她。她闭上眼睛,用身体体味这个伏在自己身体上和自己交融为一体的男子。她的欲望,幻化成一只白色的纸鹤,在呼啸的风声里,振翅飞速的俯冲,顺着那道渴望的源泉。
  初春的世界,仍有一片混沌的凉意。
  一张小床,你来我往的交汇。幽静的海洋,已是波浪翻滚,大浪滔天。她和他,已被肆溢的海水包围浸润。他灼热的唇舌和手指,在她的皮肤上用力的游走。所到之处,具是一股电流通过,她的颤栗和激荡。他霸王一般覆盖并进入了她。一瞬间的痛楚带动的快感。她不能呼吸。用力的伸展身形,让他行走的更为遥远。
  令人窒息的快感。
  她忆起看过的一部电影:一女子用扣合的竹圈,将缎子布紧绷起来。平展的缎子脆弱的膨胀着,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撕裂一般。女子手着针线,在段子上绣着美丽的花朵,丝线拉过来,又拉过去,缎子发出轻微的撕裂声。这是她见过的最残酷的美,犹如情欲,是她索取到窒息的东西。
  夜色越来越浓了,到处都溢满芳香的甜腻的气息。
  她与他,都不可遏止的绽放着自己的激情,与生俱来的完美融合。只有经历相同的人,才知道对方渴求和需要的是什么,从而也心甘情愿的给予并且索取。



  一个晚上都没有停止。疲惫了,就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休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醒来又继续。彼此完全的释放,让眼泪与汗水交织。就是没有语言,语言是脆弱的,不能,也无法诠释,灵魂深处的躁动与需求。
  暗夜中将彼此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抚摸,寻找关于对方的记忆。抚摸直到确认,才有语言的交互。
  你的左侧的乳尖上有三根寸余的毛发,那是我的,不可以再给予任何人。
  你的两个乳峰间有一颗痣,那是你给予我的第三个乳峰,其他任何的男人都不能再碰。
  他们的鼻尖相对着,唇齿相触着,额头相抵着,在粘湿的体液里,相拥到天亮。
  
  过了半月,该来例假了,却没有来,她怀孕了。她的身体里,留下了他的细胞。生命里的最后一个男子。
  又过了半月,开始腹痛,右小腹冲撞性的阵痛。阵痛来时,若有若无的出血,鲜艳的血,若隐若现地呈现在内裤上。用许多方式来抵制右腹的疼痛,但是,那种痛一日比一日强烈,腰困,乏力,没有食欲。疼痛贯注在肌肉和神经里,牵动她的思维。
  这种痛,盘踞在她的腹中,若一枚成熟的果实,充满膨胀的血液,随时都会有爆炸的可能。她越来越感觉到疼痛的频率在急急的加剧。内心里确信,这是命运设置的一枚炸弹,让她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完成一种使命,然后,灰飞烟灭。
  她坦然地面对身体的异样,淡淡地微笑依旧时时挂在脸上。即使在腹痛不堪,大汗淋漓的时候,苍白的脸上仍是淡然的微笑。她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可在她的潜意识里,除了微笑,似乎没有其他的表情去面对这个尘世。
  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听音乐,《冲动的惩罚》。
  刀郎那沙哑的声音,纠结在旋律里,有种撕裂空气的激情。旋律悠然执白,歌词直接,坦诚,充斥着焚烧的欲望。
  她一遍一遍的听,从早上到晚间,从深夜到凌晨。那种激情演绎的情恋,借助酒精的力度,流水一样弥散她的身体,让她一次一次回到历史的时光中去,没有哀伤,也没有追悔。
  
  读中学,成绩优异,但我行我素。虽有老师的赏识,但在同学中间,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教师如同自家的门槛,想进的时候,坦然而进。想出的时候,从容步出。眼里看不见站在讲台的师长,也看不见同学们目光里的不解又嫉恨的排斥。
  逃课去读书。文学,美术,历史,哲学,政治,真我的展现,就是读书的那一刻。厚厚的书本,捧在手里,弹坐在操场的双杠上。
  
  一节地理课。
  新来的实习老师上课,几句开场白后,她就失去了听的兴趣,捧起自己的书,甩手又出。刚站起身,实习老师说不好听也要听完,要做到最起码的礼仪。她硬着头皮又坐下,十分钟没过去,实习老师在黑板上板书地图,讲解大气引流。可是,实习老师可能是紧张或者其他,大气引流图怎么画都画不好,画了擦,擦了又画。
  她终于不再坚持,大步走向讲台,拿起粉笔,寥寥几笔就把大气引流图画好了。画完,走下讲台,出去了。留下诧异和羞愧并举的实习老师,独自去面对别样的后果。
  她不早读,也不夜修。夜里在校园的路灯下读书,早上蜷在宿舍里不去上课。
  她的任性的行为,终于爆发了一场战争。
  那天早上,她照旧没有早起。其他同学开始早读的时候,值班的老师和学生干部,去宿舍检查卫生。
  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
  她被惊醒了,睁开了眼睛,但一点也没有动。
  一行人涌了进来。
  穿衣服了吗。
  赶快起来进教室早读。
  你为什么这样特殊。
  新来的值班教师是个男的,微胖而威严,五十开外。她不语,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有着双下巴的男教师生气了,威严的做法漫了上来。伸手拉住了被子的一角,呼一声,被子被扔到一边,她的身体裸露在众目之下。
  躺在床上的她,眼神里有刹那间的惊诧,随即又归于平静,伸手一拉,被子又盖到自己的身体之上。在短短的不足十秒的时间里,学生干部已退出宿舍,只留下她与男教师对峙。
  (如果在那一刻,这个男教师停止自己的举止,不再坚持自己的准则,悄然退出去,所有的一切仍将归于平静。她仍旧是另类的学生一个。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有着几十年教龄的男教师,无法忍受她的沉默与冷漠,还有不语。强烈的师道尊严,令他这位教师,极力的想改变这个特殊的学生。于是,这位教师第二次伸出手去,拉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再次的裸露于空气之中。所幸的是,她穿有内衣。她跳下床,穿上拖鞋,披头散发的走到他面前。扬手一个巴掌,脆而有力的声响,散在空气里。门外的学生干部发出了惊叫。
  她拿回自己的被子,又回到床上,钻进了被窝之中。她读了太多的书,言情,武打,魔幻与科幻。这些,教会她怎样保护自己,知道用怎样的方式,去反击入侵者。
  那位男教师恼羞成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化。伸手又呼一下,扯掉了她身上的被子。
  第三次,她的身体裸于空气之中。这一次,她尖叫起来,号啕大哭起来,哭声尖锐,凄厉,辛酸之极,还揪下自己的长发,扔向男教师,男教师的身上脖子上都是她的长发。
  这一哭,外面的学生干部,飞也似的去叫校长。
  (在此之前,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数学竞赛,作文竞赛,理化比赛,她总是捧回奖状,给学校带来了无限的荣光。每一个对她熟知的教师,都给她提供了宽松的空间,让她自己学习。可这位男教师,并不理会关于她的这些。)
  校长来了。
  班主任也来了。
  她仍旧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肝肠寸断。
  最终的结果,那位男教师离开校园。三个月后,因为郁闷,不甘,还有不解,无法承受的心理之重,男教师脑颅出血,暴毙于午夜的床榻。
  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冷,便是在这个时期发生的。默忍了一次,还击于二次,爆发于三次,她的还击,尽管是谎言,可无人言语。她的绕于男教师身上的长发,她自己撕扯开的内衣,都成为一种表象,印证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事实。再怎么说,是因为她,那个男教师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在高考的前一天,她走出了校门,走的决然,走的迅疾,没有一点商量或者回旋的余地。
  她的身后,站了许多人,感受她内心的人,眼中含泪,嫉恨她的人,面带微笑。
  无论怎样的情感驱使,这些人都在送她。她微笑起来。第一次微笑,面对着即将离开的校园,挥手,远走。从此以微笑面对,这个纷扰的尘世间,所有的阴冷还有温暖。
  
  她流浪于江湖,出卖她的文字,也出卖她对这个尘世的认识,还有见解。她的文字清冷,凌厉,犹如暗夜的蝙蝠,在人类的灵魂深处鸣叫。
  在那个立交桥充盈的都市,她寻找自己安身的处所。
  那个夏日,为一部长篇,在图书馆里,抱着大块头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时间。晚上,空调房间里的气息令她窒息,不开空调又满是蚊虫。索性不住房间了,戴上自己的睡袋,睡到了立交桥上。
  那个夏夜,游荡了一天的她,回到了那个容身的立交桥上,已是子夜时分了。蜷缩进自己的睡袋,一会儿工夫就进入梦乡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被轰然的雷声惊醒了,睁开眼来,已是阴云密布,身边空无一人,要下雨了。
  起身的刹那,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疾步向她走来。她漠然地看着,那男子有双深陷的眸子,高耸的鼻梁。那男子走到她的身边,一手拎起她的背包,一手拎起她的肩膀,将她托了起来。
  他拖着她,急急的走。还没有走下天桥,雨点就落下来了。他拖着她,越走越快,到一座高楼的房檐下,站定。身后是一排排密不可分的雨帘。
  她的头发被淋湿了,一缕一缕挂在她的脸上,有种妖艳的诡异,始终带着的微笑,犹如深谷中的迎春花,努力的绽放生命的异彩。


  他看她,一动不动的看她,他扳过她的脸,深陷的眼睛里,那双晶亮的眸子包裹了她。她还是微笑,一种让他无法看懂的微笑。
  他吻向她。
  他的滚烫的舌,在她的唇外轻移。然后,转向脸颊,再到额头。
  灵魂里滑过一声叹息。
  他停下了动作,用力的拥抱她。把她瘦小的身子,圈在自己的臂膀之间。
  她有些麻木,也有些被动,这是一个陌生的人,有着陌生的好闻的气息。可是,她的唇边,认识一种索然的微笑,淡淡的。她知道他在看她,一种研究性的看,一双陌生的眼睛,还有眼睛里的语言。
  她回看他,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温情的眸子,一双有着极深洞察力的眸子。不自觉地,她张开了自己的唇。他的舌,便流水一般滑了进来,异样的力度,进入了她的感觉。
  陌生的相处,全新的相处。深入在口中的,似乎是一枚盛开的花朵,引领灵魂里的躁动或者渴望。
  她的目光一直被他牵引,牵引,直到她拥紧了他的腰身,把头伏在他的胸口,他的手臂间的力道,才有所收敛。
  他有一个深沉的,具有韧性和张力的名字,海。
  海在出版社工作,有优雅的住宅,稳定的收入,有英俊的面容,也有灵魂的孤独。
  那个夜半,他回家。途至天桥,见到她,背着大而沉重的背包,索然地走上天桥,又索然的钻入睡袋入眠。一个正直妙龄的女郎,就这样睡在外面?海的心里膨胀起探究的欲望。
  海跟着她,走了整整两天。图书馆读书,拉面馆就餐,医院里梳洗。她素面朝天,一直微笑着行走在人群里。
  海看着她在天桥上睡了半月。在今夜的雨里,海终于走近了她。
  海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家里。陌生的环境,她依旧陌生的打量。使她惊奇的是,海的家里,也是蓝色的,梦幻一般的蓝,浅蓝的壁纸,淡蓝的地板,湖蓝的窗帘。卧室里,大而宽敞的床,湖蓝底色里,浓彩的牡丹怒放着。
  在这个环境里,她一直微笑。海给她购买了服饰,里里外外,都买齐了。她去洗澡,清洗自己的头发还有流浪着的灵魂。匀热的水雾里,浮现他深陷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她叹息,命运里有这样一段蓝色的情缘,只有微笑着面对了。
  洗完澡,换洗衣服时,发现海买回的所有衣物,也都是蓝色的,发现这些衣物里,还有胸罩,蓝色的。穿在身上,居然十分的合适。这样的一个细心的,有别样喜好的人,相处该是多么快乐!站在镜前,她的脸上还挂着水珠子。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泽,犹如水晶一般的天使。
  好像发生了什么一样。她重新又退掉了身上穿好的所有衣服,裸着身子,赤着脚,踏上淡蓝色的地板,向外面走去,走向她宿命里的那片海。
  出现在海面前的那一瞬间,海就被她的光泽淹没了,吞噬了,不能动弹,也无法呼吸了。
  她微笑着,在淡蓝色的地板上走动,走到他的面前,脱下他身上的所有衣物。
  拥抱。
  亲吻。
  揉搓。
  进入。
  起伏。
  年轻而光滑的两条身子,蛇一般纠结在一起,彼此在对方的身上索取,吮吸彼此间的味道与韵致。空气中蕴藏了太多的孤苦气息,这一瞬间终于崩溃。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甜蜜的香味,满满的弥散在空气里,入了彼此的鼻孔。
  命运里注定了融合的完美。
  大汗淋漓的间隙,他们有着眸子无声的交流。原来,她与海,都是彼此生命里的最初。于是,冲动的狂乱的躁动又开始继续。她尽量舒展自己的身体,海也努力的寻找最为舒畅的方位。夜色越来越为凝重。彼此凝望的眸子已然是疲惫,再没有神采。
  海只是观望了她几天,而她,对海却全然是陌生,他们对彼此的历史一无所知。然而此刻,他们却拥抱在一起。冲动,或者激情,也或者是生命里的需求。天亮了,海留给她房门的钥匙,还有一沓钞票,海要去上班。
  海临出门的时候,要去了她的身份证。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张表格,要她填写。
  原来,海要她做自己永久的爱人,海说,我们都由过去走来,我只要你的现在与将来。我要你做我蓝色海洋里的水晶天使。
  看着那张表格,她泪流满面。然而一句话都没有,她不知该怎样表述自己。她深深地看一眼海,留着泪填好那张表。
  海去给她买婚纱,洁白的婚纱。海说,命运里最美的洁白,应该有最美的配件。那件婚纱,用去了海一年的薪水。海带着婚纱返回,在路上出了车祸,还没有送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她湖蓝的天使梦想,一瞬间变得虚空了。
  在面对海的身体的那一瞬间,她又微笑起来,面前浮现他冲动时梦幻般的表情。在太平间里,那个没有生命灵气的空间里,她掀开他的身体上的白布,捧着他的脸,微笑着吻上去。
  冰凉的质地。
  她还是一句话没有,从头到尾,她没有给海说过一句话,有的只是眼睛里的语言。
  可是,海说过的话,却响在她的耳边。
  我要你做我蓝色海洋里的水晶天使。命运里最美的洁白,应该有最美的配件。
  她微笑着离开,海的灵魂,奔赴了真正的海,应该是有了最真的归依。
  没有忘记把海家里的钥匙,留在他的亲人身边。
  她依旧行走,微笑着,在阳光下行走。只是她清楚地明白,每一个接近她灵魂的人,她无意的都会以生命的绝望方式去还击,不留一点余地。
  对于海,她渴望过停顿。但是,海的离去,告诉她什么。是海没有福气,还是她没有福气,无从得知。她只有微笑,只有生命里无奈的微笑。
  
  那个夏日,她去西藏。
  在列车呼啸的奔驰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铿然有声。在飞逝的轨道下,她看到黄河。污浊又昏黄的水流,木然的流向远方。那惶惶的水流,冲撞着河堤的两岸,执著,无畏,又义无反顾。
  在那直视的一瞬间,她被击中。于是,在黄河岸边的小县城,下了车。
  背着硕大的背包,她漠然的步出小站。
  居住的小旅馆倒也宽敞,乳白色的团花窗帘,一米左右的一张小床,白棉床单还有被褥,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马蹄莲的香味。
  这种白色的设施,让她疑心这里是医院,但是里面不是苏打水味,是马蹄莲的香味。
  站在窗前,外面是高高低低的楼层房舍,粗细错落的各种树木,漫无目的飞舞着的尘埃。
  这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杂乱的没有头绪的县城。
  她,日日在这小县城里转悠。理发店,美容店,照相馆,饭馆,书店,学校,工厂,各种各样的小超市,每一处都留下她的身影。驻足时淡然的微笑,漠然的表情,成长磨砺了她所有的外在,除了微笑外,再没有其他。
  她尘封了自己的语言,闭锁了自己的内心,一切都是索然无味的,在别人看来。
  一日凌晨,尚在床上酣眠的她,被敲门声惊醒。看看时间,已是凌晨六时了。夏日的六时,有旭日从东方升起了。
  门开处,一位陌生的男子,静静的倚门站立,与他对视。
  这个陌生的男子,同海一样,有着瘦削伟岸的身躯。有着阔大的名字,江。
  她不言语,微笑着看江。江有一双探测仪一样的眼睛。与她对视的中间,已经窥探了她的所有,冷漠的表象,激情的内质,潋滟的情感。
  学她一般,江也展开微笑。
  一起去黄河。
  淡淡的五个字,平静又深远。令她的内心有种被暴露的痛感。
  她微笑着凝视江,江的眸子如海一样,平和宁静。但比海多了深远,多了凝重,也多了厚重和担承。
  江是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专门负责外景的拍摄。
  江对她说,你的口腔里没有语言,可你的灵魂里有。我们会是最好的搭档,我拍照片,你来注解文字。
  她的心里又是一怔。江真的懂她,江真的知道她,江也真的需要她或者相信她。她和江,如同认识很久的朋友,一同前往黄河。
  工作上,江和她配合得真是默契。心有灵犀在这里,应该有最好的注解。工作之余,江总会被她无欲的微笑所牵动。她的目光无论投到哪个方向,江都会说出她灵魂里浮动的语言,色彩,内核,角度,焦距,江和她都有相同的判断。似乎,他们生命的存在就是为了彼此而诞生的。


  随缘,一直是她行走或者生存的准则,但是她又是一头酣睡的猛兽。一旦有入侵者,她就会毫不留情的去还击,不留一点余地,得以回旋。可是,如果入侵者过于强大,那结局只有一个,就是她自己受损。
  第一次被江拥抱接吻,是一个黄昏。
  在黄河水岸,余阳未落。她侧身站立,夕阳的余辉下,她的微笑,宛如一尊塑像,犹如黄河岸滩的马蹄莲,悄然的怒放着。
  江在不远处的阳光下看她。
  夕阳的华彩,染艳了她的面颊,江看她的面色,如同摇曳的鬼魅,异香绽放的罂粟。
  江被她的沉醉的微笑牵荡吸引,悄无声息的,从身后拥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鼻尖在她的耳后轻轻的触拭。冰凉的质地,陌生的气息,生疏的味道。
  她的肌肤在那一瞬间,被江的触接唤醒。双手,复按在小腹江的那双交叉环抱的手上。
  江或许是受到了鼓励,扭过她的头颅,唇遍布了上去。江的手,从腰身的地方,上行到她的脖颈边,捧着她的脸,全身心地吻她,江的眸子,一直看着她,火一般燃烧着她。
  她闭上自己的眼,不想去直视江眸里的火焰。可是,江停止了动作,江附在她的耳侧,轻轻地说,
  看着我,看着我,你的明亮的眸子,会更加煽动我的激情,让你满足。
  于是,她又睁开眼睛。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什么都没说。江的唇,便流水一般,涌了进来。
  她看着江的眸子。那双眸子里,她看到一个茫然的自己,看到一个燃烧着的江。感到江的深入在自己口腔里的舌尖,如带着刺一样,接触的部位,都会有一阵淡淡的麻木的刺痛。在这种麻木的刺痛的缠绵中,她的欲望被唤醒了。
  我是黄河岸边的一处石壁。你是奔腾着的道道浪尖。在撞击的时候,会有疼痛,但也会有愉悦。撞击过后,没有任何的痕迹。
  夜幕渐浓,群星闪烁。
  他们做爱,就在黄河岸边,黄沙淤积的河滩上。江用竹筒盛来清清的黄河水,给她清洗身子。她蹲下身子,握着他,感受它突突的弹跳,一波一波的膨胀并且粗壮起来。蹲下身子,牵引着到达自己的乳峰之上,那种膨胀,撞击着她。陌生又熟悉。
  她躺在河滩上。江伏下身来,用舌尖在她的身上迂回。她是一处石壁,正被江的浪尖触撞,温和的,有力的。江的舌尖长蛇一般,在她躯体上缠绕。来来回回,灼热又冰凉。江用舌尖进入了她。上下左右的搅动,翻腾。有节奏的深入或者吮吸,全新的方式。她快乐甜美的呻吟。如一只涅磐的马蹄莲,被欲火燃烧蒸腾,摇摆在火焰之中,散发着腥香的味道。
  她一直默然微笑的沉静,在欲望下走向虚无。微笑变为一种妖冶的笑,缥缈的笑。江骑在她的身上,如一个优秀的骑手,驾驭初驯的马驹。犹如一只猛兽,发出争夺的攻击。体内的力度一波强似一波。江的眸子看着她,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里,有种拉力,牵引着她,决定着她。她呻吟,她摇摆,她晃动,她喊叫。她顺着他的身形跃起又躺下。
  决堤的江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的石壁,被咆哮汹涌的浪尖反复的冲撞。终于坍塌,崩溃,走向一片虚空。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眷恋江的身体。江的灼热又冰凉的舌尖,江那强烈又疼痛的撞击。一年多的时间,她蜷缩在江的身侧。不肯离去,只为江的强健。还有时时的新方位。欲望的追念,她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一年多的时间里,流了三次产。她不说,江也不知。一如以往的疯狂。她病倒了,再也没有欲望的激情。她离开了江,再也没有在江的身侧出现了。
  她开始腹痛,伴着腥臭的体液,严重的妇科疾病,她选择了离开,离开了深深击中她的黄河浪涛,离开了她生命中绝望的激情。
  
  从黄河岸边回来后,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做电台午夜档的文学板块节目主持。他寄来稿子,回忆的,行走的,思想的,历史的,一篇一篇,都令她心仪。于是,她给他复函,有了信件往来。因为文字,流淌着情感,也有了她的激情的再次奔涌。
  
  如今,有了身孕。从大量的妇科医药书籍中,她知道了自己体内的那枚炸弹,源于自己的体质。孕卵泡着床于不该着的位置。宫外孕。
  
  她离开电台,又一次远走。
  此刻,她滞留在山村的一所小学校里,教学度日,维持自己的生存。唯一伴随她的,便是刀郎的一盘磁带。倾听着刀郎的那首歌《冲动的惩罚》,一遍又一遍。刀郎的那种撕裂着空气的声音,总是随着音乐响在她的耳畔。留居学校的日子,她没有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她坦然地面对出血。面对体内的疼痛。面对生命里最后的呈现。
  在孕卵泡成长的第六十三天的夜里,输卵管崩裂。她瘫倒在自己小小的房舍里,看着自己的生命之血,一波一波的从体内涌出,感受着自己的生命被欲望一度一度的侵蚀,最终的自己,要走向一片虚无的光明。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做了三件事。
  写好遗书,将自己的身体捐献给医疗研究。给河打电话,让河来打理她的身后事。然后,打开录音机,开始播放刀郎的歌曲《冲动的惩罚》。
  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能明白你究竟有多美。我也不会相信,第一次看见你,就爱你爱得那么干脆。如果不是手中残留你的香水,我绝对不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想着你的美。如果不是老天为了缘分将我捉弄,想到你我就不会那么心碎。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
  她停止了呼吸。失血,让她的肤色如同无常。可唇边的微笑,已经凝固。
  可见,生与死,得与失,原来只是一瞬间的事。即便是生命中曾经的痛苦或者快乐,也因为闪念之差,而变得不那么重要。命运里的无常来去自如,没有惊动的声响,只留下疼痛的质感。当这种质感消除的时候,当已进入无边的黑暗,另一种没有感觉的虚空的世界。
  河,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男子。赶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留给他的,只是几本书,一封信,和小说的手稿《冲动的惩罚》。
  她给河留了一封信。河,我已经认定你是我后半生要守的人。可是,命里早已注定,我活着只为了见你一面。幸好,我带着你,开始我另一轮的虚空的生命的启程。我一直是个任性又固执的女子,任何事情,我都是被冲动驱赶着完成的。受冲动驱使的人,注定要灰飞烟灭的,成就一番虚空。
  后记:
  这篇文字,源于一个朋友因为宫外孕离开。她最后的呼吸,给了我极大的震动。生命,只有自己才可以带来最恰当的关爱。把自己的身体寄托在爱人身上,是极为错误的。
  写下这篇文字,只想告诉那些不够珍爱自己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被别的什么驱使,只有自己,才可以拯救自己。

  郡主2006年11月——2007年12月
PYG19周年生日快乐!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8-3-9 00:4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自己,才可以拯救自己。经典名言/:014

[ 本帖最后由 1222weihong 于 2008-3-9 00:43 编辑 ]
PYG19周年生日快乐!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8-3-9 14:5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情很丰富!描写还是比较到位!
PYG19周年生日快乐!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8-3-10 07: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感悟,好文章.......
PYG19周年生日快乐!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我们

本版积分规则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