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使，如果我有翅膀，把我的翅膀给你

天使的锁链

把我的翅膀给你


如果我是天使，如果我有翅膀，把我的翅膀给你 。
　　——题记

　　有人说，上辈子回眸五百次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而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九年，岂止是回眸，也许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你是我的婆婆，也是我的母亲。
　　从我嫁到你们家起，你就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我出嫁的那天，你很高兴，但最好的表情就是笑，从早晨到晚上，嘴都没有合拢过。
　　我知道，你是很喜欢我的。
　　记得你常说，我第一次到你家做客，你竟把我当成了男孩子，还一个劲地劝我抽烟。
　　想起来就很可笑，那段时间在打篮球，头发理得短，恰巧嗓子又发炎，沙哑的就和男孩一样。去过几次后，你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女孩子，理由很简单，我穿了条裙子。
　　你什么家务也不会做，就会擀面条、蒸馒头、洗碗。除此以外，我真想不起你还会干什么。但你是个好婆婆，你不会做，也从不要求我去做，还经常和我抢着洗碗。
　　女儿的出生给你带来的欢乐最多。坐月子的日子里，你每天都要到我和孩子的小屋无数次，看你的孙女。你不会做饭，所以你只能在端饭的时候，洗尿布的时候享受一下做奶奶的快活。
　　我的母亲隔一天就会来看我一次，每次来手里不是鸡汤就是鱼汤，你总是很尴尬地说，我也不会做，还得让亲家跑。
　　那时我已嫁过去一年，对你的感情只能说一般，免不了回娘家还要添油加醋地唠叨唠叨，所以母亲知道婆婆不会做饭，又怕我坐月子奶水不好，就只能隔一天来送一趟油水。　
　　女儿就在奶奶和姥姥的呵护下健康长大了，她三岁之前的童年，就是一家老人看护一天。你每天都会在她来的时候，倾你所有，让她高兴。她的每点进步，都是你在楼下和那群老太太们炫耀的资本。
　　女儿聪颖，学话早，认字早，写字早。一岁多点，就已经拿着粉笔在楼道里写自己的名字了，你总是叫来了院里的老头老太，别人家的孩子，一边看着，一边捂着嘴笑着。
　　你不会逛街，甚至不敢横穿车流如海的马路，更不会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合身的衣服。你常常是跟着一帮老太去早市，买五块一双的布鞋，十元一件的衬衫，可你还经常把这些便宜的东西拿出来让我说好。
　　说来惭愧，九年，做了你九年的儿媳，我只给你买过一件毛衣，深枣红色的中式毛衣。质量不是太好，起了很多小球，可你却一直穿着，还一直穿在外面。当院里的人问起，你总是骄傲地对外人们夸耀，这是我的儿媳买的。
　　也许我那时对你有些怨气，总觉得你对我的女儿不是最好，不是在早市买点便宜的小孩的背心短裤，就是过年过六一给一百块钱，其他的时候再没有表示了。
　　所以我也只给你买了一件，算是我的报答。现在想来，我的小心眼真是可怕得要命。
　　我不愿给你买衣服，宁愿也是逢年过节地给钱表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把母亲的许多旧衣拿给你，让你去送穷亲戚，可你挑挑拣拣，穿到了自己的身上。说实话，我当时是瞧不起你的，觉得有点丢人。
　　你最喜欢跟我讲的就是你自己：你的身世，你的初恋，你的婚姻。也许你的儿女从没像我这样，仔细地聆听过你的故事。他们总是很忙，或者准备了若干个借口，不想听你的所谓絮叨。
　　我是你最好的听众，即使我在干别的事，或者也是在心不在焉地应付，但我从不让你失望。细想一下，九年，你对我讲过的次数已无法计算，你的故事我甚至可以倒背如流，然后又讲给你的儿女。我甚至知道你第一次相亲时穿的衣服，你收到的第一封情书的内容，而你的孩子们却永远不会知道。
　　我们的生活很平淡。从第二年开始，我们一家就搬出去单独过了。那套新房子是我的陪嫁，经过简单的装修，我就迫不及待地搬走了。现在还有谁家是女方给房子，而男方不用掏钱买的。你总能看出我的怨气，宽慰我说，等我们老了，死了，我们住的房子肯定是你们的，不用着急。
　　也许你也觉得心里有愧，所以在院里尽说着我的好话，以至于所有院里的老头老太们都用另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经常看得我不好意思。
　　你还想出了另一种物质的补偿，那就是家里包饺子，包包子，炖排骨……，凡是你认为好吃的，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要不就是把我爱吃的红薯为我准备着，要不就是把我最喜欢的焖面给我留着，或者干脆亲自给我送过来，看着我吃了，才满意地走了。
　　我们只照过一张全家照，那还是因为我在母亲家照了几次，我也说过几次。你听到了，拿定了主意，下了决心，才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影楼。我知道你是心疼钱，还有就是自己老了，长得不好看了，怕不上相。照片洗出来了，放大了一张，挂在家里的客厅，相片上的你不敢笑，我知道你是怕露出不好看的门牙。
　　九年了，我可以记起的事实在太多太多.
　　……
　　去年的六月底，就在一天的夜里12点，你竟悄无声息地走了。
　　没有留下一句遗言，没有看我们最后一眼，没有一件合适的寿衣，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子，你就那样沉睡地走了，平静地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泪水止不住的淌出。你的儿女嚎啕大哭着，你的孙女小声抽泣着，可我只会默默地流泪，打湿自己的衣衫。

你的孩子们为你买了最贵的寿衣，那衣服大得足以放进你的全部身躯。我为你擦洗，为你穿衣，为你流泪，你待我所有的好都涌上了我的心头。我跪着为你守陵，披麻戴孝地为你送走一个个来看你最后一眼的亲朋，我的眼泪在每一个为你痛哭过的人后流尽，因为你是我的婆婆，我的母亲。
　　所有的亲人都对你的撒手离去无法相信，惟有我坦然面对了你的离开。我知道，你是怕我们累着，是怕自己要走了还花家里一大笔钱，所以，你就悄悄地，谁也没有告诉，选择了这样孤独的方式走了。
　　好人是会到天堂的，我知道，你肯定是去了。我好像也该知道你要走，因为你就在前一天，还又给我一个人讲了你自己的故事，似乎在为自己的一生画个句号。
　　我不会自责的，我也不想自责，我只希望在我老的那一天，也能和你一样平静地选择死的方式，只是不知将来，我的孩子会如我一样倾听我的故事吗。
　　我希望你一路平安！我希望您一路平安！

　　如果我是天使，如果我有翅膀，把我的翅膀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