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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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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6 19:41: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失落的寻找
苏晓雯的家人都没料到,他竟然是铁了心要去重庆。本来,以他自己所学的专业来说,去广东或留在福建都是极为不错的选择:企业密集、待遇丰厚、离家又近,又有众多的朋友可以依靠。而重庆有什么好呢,远隔数千里,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待遇也是肯定比不上沿海城市的。然而,苏晓雯却振振有词地说:  
  “广东和福建的企业所信奉的都是简单的金钱交易,在那种环境下工作,人与人之间尽是勾心斗角相互利用,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所要的是一个和谐的环境,人跟人之间能和平共处、互相帮助。”  
  第二天,苏晓雯就坐上去重庆的火车。对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小女孩,那男的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小兄弟是哪里人啊,要去哪里?”  
  “我是福建人,要去重庆。”  
  “哦,在那边读书吧!”  
  “不是,过去上班。”  
  “怎么跑那么远去上班,福建不是挺好的吗?”  
  “那边有一个很不错的公司,我去看看。”  
  “原来如此,那待遇如何?”  
  “暂时还没谈,不过像我这样刚从学校出来的不会高,估计也就是千把来块吧。”  
  “那很不错啊!你看我在你们这边打工,做得多辛苦,也没你高,你们有知识的就是不一样。”  

  到达重庆的时候正是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两天两夜的路程使得苏晓雯看上去疲惫不堪,他拉着箱子裹在人潮里,磕磕绊绊地出了车站。  
  朋友早已在站口等着,看到苏晓雯便迎上来,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他却什么也没有听懂,只是惊愕地望着他的朋友,问:“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听清楚。”朋友哈哈大笑,顿了一下,改口用普通话说:“对不起,我刚才说的是川话,忘了你听不懂,不过我跟你说,你既然来这里,就得学,这边的人一般是不说普通话的。”  
  苏晓雯皱了皱眉头,想起原先跟公司联系的时候也是,接线员一口川话,折腾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这个问题他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朋友接着说:  
  “想不到啊,我可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来重庆!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相信,不过你现在站到我面前了,我可是相信了。”  
  他们都笑起来,可苏晓雯却并不高兴,疲倦包围着他。而且说句实话,他对重庆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失望。“山城”这个他设想了千百遍的城市,想不到竟是眼前这般景象,地势高高低低,建筑物杂乱无章,道路显得拥挤不堪。而接下来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在回朋友家短短的一段路上,他竟目睹了四起车祸,有三起是车辆相撞,有一起是车辆撞到了行人,残破变形的车辆和路旁半躺着、血淋淋的伤者深深地刻入他的脑海。  
  在朋友家,苏晓雯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朋友就让他上床休息,他却心烦气躁的,翻来覆去没睡着。傍晚时分,朋友问他要不要去长江边走走。  
  两人出了家门,一路溜达来到江边,八月的江水浪涛滚滚、气势磅礴,苏晓雯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朋友问他感觉长江如何,他轻蔑地说:“Just so so,看惯了大海再看长江是没办法有感觉的。”朋友就笑,问他怎么来这里工作。苏晓雯说:  
  “你也知道我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总是无法容忍把生命耗费在勾心斗角上,把社会关系看作简单的交易。我想,内陆应该会好一些,而且巴蜀文化这么悠久,也正适合我,正好手上有这边一家公司的资料,觉得挺不错的,就过来看看。”  
  “待遇如何,你都跟公司谈了没有?”  
  “没有,这个我看得不是很重,要不我也就不会来这里,你说是不是!我在意的是环境,一个轻松的、自由的、没有争斗的环境。工资就随公司开,只要够我吃穿就行。当然,公司也应该不会开很低的,至少是七八百吧。”  
  两天后,苏晓雯去事先联系好的公司,炎热的午后,人事部长招待了他。部长也是一口川话,苏晓雯很耐心很费力地听着,却只能勉强听懂几个词,只好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部长,我听不明白你说的话。”  
  部长改口说了几句普通话,又觉得别扭,就对苏晓雯说:“我也不习惯说普通话,我还是说川话吧,讲慢一点你应该能听懂的。”  
  苏晓雯只好又竖起耳朵,勉为其难的听他讲:“待遇嘛,试用期每月400元,正式工作后视岗位决定……”  
  “什么”,苏晓雯一惊,“你说试用期是多少?”  
  “400元,不过公司会安排住宿的,在这地方日常开销每月两百多元就够了……”  
  尽管事先他已经做好了很坏的打算,苏晓雯还是难以相信,公司给他的薪酬竟会如此之低。余下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绝望、愤怒、痛苦……各种感情交集着冲击着他。良久,他想到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这些钱已经不够他重新去找一家公司,除了留下,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被临时安排到公司招待所住。屋子正对着半山腰,一条公路与窗户平行而视,公路上车来车往。当他躺到床上,疲惫地闭合双眼,他感到有一股酸楚的味道涌起,他觉得自己就像西楚霸王一样,被逼到乌江边(尽管此乌江非彼乌江),背后是浑浊的江水,前面是那个叫“生活”的家伙,拿着一把柴刀,看上去钝得什么都砍不了,然而苏晓雯还是感到深深的恐惧,他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桀桀而笑:“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竟开始隐隐约约地后悔起来。事实上,他根本不熟悉社会上的情况,也不熟悉重庆,而他却凭自己的臆断贸然来了。现在,问题已经摆在他的面前来了:言语不通,待遇低少。  

  苏晓雯开始上班了,他以为从此就可以借工作冲淡所有的不如意。然而几天过后,他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公司没有给他安排具体工作,只是让他在工段上学习,而那些工人却并不喜欢这个言语不通、看来拘束的人交流,他们更愿意远远地谈论他。没有事情做,没有人理会他,没有可消磨时间的,只有无聊跟随着。他像个疯子,又像个伸士,在车间走走停停,一遍又一遍地逛着。  
  下班后,苏晓雯给他哥打电话,告诉了这边的情况。他哥显然还在生他的气,就骂:“你这是自讨苦吃,叫你在家里找份工作,你偏要去那鬼地方,现在好了,每个月400元,你在家里就是拣垃圾也比那强。”  
  苏晓雯委屈地挂掉电话,强忍着泪,回招待所睡觉。是啊,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能抱怨谁呢?  
  这个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骑着一匹马,像中世纪的欧洲骑士,手里紧握着一只长枪,马嘶叫着,腾空而起,又在原地打转。他迷茫地四下里张望,却瞧见地的另一端,罗坤也是骑士打扮,正拍马冲他而来。苏晓雯机械地迎上去,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在两匹马交错的一瞬间,苏晓雯感觉到自己的长枪直刺罗坤的腹部。然而那枪却又在瞬间缩短了,而罗坤却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腹部。一阵剧痛,苏晓雯从马背上翻落下来,他跪倒在地,捂着腹部,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失败和死亡的恐惧却紧紧地罩住他。他的心里充满着绝望,失声痛哭。罗坤这时也跑过来,跪在他的身旁,抱着他的头在怀里,一样失声痛哭。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苏晓雯百思不得其解!罗坤是他大学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形影想随,让很多人怀疑他们是同性恋。但事实上,罗坤疯狂地迷恋着一个女孩,同时不深不浅地经营着几份感情,而苏晓雯一样沉湎于对一个女孩的爱恋。他们都是受爱情困惑的人,都是决定要抛弃生活和前程的人,所以有着顽强的密不可分的友情。  
  上班的时候,苏晓雯一直都在想这个梦,蹙着眉头思考它的意思,当他经过贮浆池时,隔膜泵正在抽浆。它就像一个极度亢奋的醉汉,急剧地摇晃着身躯,大声地叫嚷“踏步,踏步”;又像是“FUCK,FUCK”;又像是“生活,生活”,响亮而含糊,像一种神奇的力量,撩拔着他的心,使他感到异常的烦乱。  

  苏晓雯打开QQ时,罗坤的头像已在好友栏里挂着,用简单的“操”和“反操”打了招呼,苏晓雯就向他大吐苦水,告诉他自己的艰难处境。罗坤只是简单地安慰了几句,转口说:  
  “兄弟,昨天我找野鸡爽了一把。”  
  “吹牛,你敢!”  
  “有什么样不敢的,我和几个朋友一块去的,租了个包厢,我们就在沙发上干,那场面很壮观。”  
  苏晓雯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就说:“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这种暧昧的氛围里,罗坤很显然把这句话理解成另一个话题的契机,便很肆意地笑着回答:  
  “是个春梦吧,和你的那个梦中情人上床了?”  
  “我是说真的,这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罗坤说,“我信,你说吧。”  
  苏晓雯有点恼怒,手却不由自主地在键盘上舞动着,说了那个奇怪的梦。当他描述到自己手里握着一支长枪里,罗坤又笑了,他说:  
  “是的,是把长枪,而且是反着拿,有毛的一端握在手里,是不是?小弟想象力好高喔!”  
  苏晓雯明白了罗坤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这真的是太离奇了,难道说那奇怪的梦,便是这种解释。他接着说:  
  “是真的,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却想成什么了。”  
  “能想成什么?你现在不就是想找一个女孩子和她做爱,我可怜的兄弟,你还是个处男吧。”  
  苏晓雯没有回答,下了线就走了。“处男”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他。“那么,难道我也要像罗坤那样,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大干一场”,苏晓雯想,“不,我要的不是那无爱之性,我要的是爱,真诚的爱、温暖的爱、有感情有热度的爱,只有那炽热的爱情,才可以给我安慰,才可以帮助我从现在的困境中摆脱出来。然而,我要去哪里寻找我的爱情呢?谁会给我这个流浪异乡、身无分文、无依无靠的人爱情呢?”  
  这又让他感到彻底的绝望,他沮丧地想,横竖是没有办法,那就这样沉沦下去吧,就照着罗坤说的,随便找个女孩子和她做爱吧!  

  出了网吧,苏晓雯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就慢腾腾地走进一家饭馆。小店里没有一个食客,老板正跟人下棋,苏晓雯要了份鸡蛋米线,又催促了几遍,老板才慢吞吞地起身去厨间。  
  晓雯接替老板下,无奈棋艺太差,不一会儿工夫已丢了炮死了马,心中一慌,举着棋拿不定主意,正犹豫着,老板端来了米线,接过棋继续下。苏晓雯挑剔地翻了翻米线,没有鸡蛋,火就冒上来了:  
  “老板,我要的是鸡蛋米线,怎么没有鸡蛋?”  
  “嗯?鸡蛋?你只说米线,没说加鸡蛋啊!”他转头问棋友,“他有说要鸡蛋米线吗?”  
  “没有,我也没听见。”  
  苏晓雯这下气到了极点,心里想:这个可恶的家伙,吃了我的马炮还不够,又在这里嚼舌。却又无可奈何,便不再搭理,专心致志地吃起米张,像个高级食客。  

  回到招待所,才晚上八点多,这个时间本不该有什么故事的,它是白天和夜晚的交接点,是光明和黑暗、正直和丑恶的过渡点,然而他却出乎意外地遭遇了冲激。当他掩上房门的瞬间,他听到一个声音从隔壁传来,被压抑着、含含糊糊的,像隔膜泵。但他还是一下子就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仿佛有一根绳索“刷”地一声缚住他的脚踝,把他倒挂在空中。他感到血液冲进脑子,心跳加快。他艰难地咽下一口痰,心里想:可恶的人,居然做交易做到招待所来了。就算如此,又如何来扰乱我这颗脆弱的灵魂啊!  
  那声音越来越响,仿佛那女人就这么赤裸地横在他的面前,扭动着似蛇的腰肢,因极度的亢奋而扭曲着脸,感受着快感,又为交易的成功而亢奋。  
  苏晓雯的生殖器勃然挺立,原始的欲望冲激着他,扭曲着他的思想,他缓缓地躺到床上,摊开四肢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感到身心俱疲,耳边依然是勾魂的呻吟。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停下去了,又传来冲水的“哗啦啦”声。苏晓雯就想,这肮脏的流水啊,就要流入长江,再流到家乡那绿得像块翡翠的大海去,就愤怒起来。他起身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流水声盖过一切,让冰冷的流水猛烈地冲击着空荡的灵魂和疲惫的身躯。良久,他才缓过气来,看看腰间的生殖器依旧然挺立,胀得生疼,便伸手握住它,轻轻地揉着,磨擦着,尽力去抵抗这突来的刺激。  
  他绝望地想: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永远都是无法抵抗的,他们像猎狗一样循着气味找到猎物,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撕咬在一块,竭尽全力。  
  他想起胡果的一句话,“也像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而使用工具一样来使用人的身体,并非都是不道德的”,宽容和欲望的灵魂啊!难道这真不是什么罪恶吗?  
  这天夜里,他在睡梦里听到有人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他便在惊惧中醒过来,睁着眼睛审视着屋子的每个角落,透过窗户,他看见走夜路的车一闪而过。当他再次朦朦胧胧睡过去的时候,他觉得有一个轻盈的身影,正沿着楼梯慢慢地飘上来。她穿着紫色的长裙,披散着头发,面容削瘦,两个深陷的眼眶里发出幽绿的光。她走到房门口,微微一笑,苏晓雯才看清她没有下巴。她穿透了房门,轻盈地飘到床前,看着他惊惧的双眼正在黑暗里瞪着她,就缓缓地伸手,抚摸着他僵直的脸。他藏在被窝里的身躯像棵风中的小草战栗着。她突然掐住他的脖子,苏晓雯便窒息了,喘不过气来。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脑子变得清醒无比。恐惧折磨着他,教他不敢睡去。他想到半个月前,自己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以为这们便可逃离肤浅的生活,便可寻找到不同于一般的生活。然而,事情每朝前一步,他就对自己的选择多一份恐惧和后悔。为什么他的感受会远远地偏离他的设想呢?  
  他想到了自己对广东和福建毫无根据的排斥,以及对重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太过于相信是环境制约了自己的生活,以为某个环境会扼杀他的快乐,以为改变一个环境就会使自己的生活发生变化。而事实的根源,却在于自己内心的失衡。这种深埋于心灵深处的暗疾,像一沟绝望的死水,隔开他与世界的关联,让他以一种片面的、单一的、偏激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  
  “所以,我要获得快乐,首先就要改变自己”,苏晓雯对自己说,“当我以一种平和的、积极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世界的时候,快乐也随之而来。”这样想着他就慢慢地睡去,他相信从明天开始一切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PYG19周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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